说着,人已飞起,两掌挥动,虎虎生风的直向孙不空攻到。 就在这时,只觉得白影一闪,司徒姑娘已从林中窜出,竹竿抖动“咻咻”有声,自孙不空身边擦过,刚好迎上秦光斗急攻而至的双掌。 黄色-=文学 永久地址 huangsewenxue.com 最新地址--免地址发布:huangsewenxue.net 自动回复-地址邮箱:bijiyinxiang@gmail.com 连声暴响中,两人飞快的对了几招,但见秦光斗袍袖猛地一挥,身子在空中接连两个疾翻,重又坐回那两名大汉的肩膀上。 司徒姑娘也匆匆退返林边,持竿挺立,一派大将风范。 秦光斗远远的凝视着她,道:“你就是那个叫甚么司徒兰的丫头?” 孙不空即刻喝道:“住口,我们帮主的名讳,也是你叫的?” 司徒姑娘朝孙不空一挥手,冲着秦光斗冷冷一笑,道:“不错,我就是司徒兰。” 秦光斗道:“你的胆子倒不小,居然敢找上门来?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。” 司徒兰淡淡道:“我就是来给你一个斩草除根的机会,你不必顾忌,只管放马过来,我答应你今天绝对不打群架,胜负生死,都只限于我们两个人,你看如何?” 秦光斗昂首狂笑一阵,道:“好,好,够豪气,果然有几分花子头头的味道,但不知你的‘打狗棍法’火候如何?” 司徒兰横竿错步,道:“这可难说得很,你何不上来自己试试?” 秦光斗忙道:“且慢,且慢。” 司徒兰黛眉道:“这可是个难得的机会,你还等甚么?” 秦光斗道:“你要送死,机会多得很,我想杀你,也有的是时间,可是这匹野马的时间却不多了,你们朋友一场,难道不想先替他准备一下后事?” 司徒兰迟疑了一下,道:“哦?依你,他还能撑多久?” 秦光斗道:“十二个时辰,如果到明天这个时候还没有吃下我的独门解药,保证神仙无救。” 司徒兰道:“你是说他要想活命,就非得回来求你不可,对不对?” 秦光斗道:“差不多,不过大可不必用‘求’字,只要他把我要的东西带来,就算他不求我,我也会替他解毒,因为这个人对我还蛮有用处,我还舍不得让他死。” 亚马已忍不住大叫道:“秦光斗,你少在那儿吹大牛,你敢不敢跟我打赌?没有你的解药,我也照样可以活下去。” 秦光斗听得冷冷一笑,似乎理也懒得理他,仍然凝视着司徒兰,道:“初生之犊不怕虎,他从未跟我打过交道,自然不知厉害,我想你应该比他清楚得多,如果他是你的朋友,你最好赶紧劝劝他,叫他千万不可自误,明夜之前,务必要来找我,时辰一过,就算我想救他,只怕也都无能为力了。” 司徒兰甚么话都没说,依然目不转睛的盯着他,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。 秦光斗笑笑道:“至于我们之间的事,迟早解决都是一样,如果能够起出那批宝藏,连同那些价值连城的金银财宝算在一起,彼此放手一搏,岂不比白白赌命来得更有意思,你说是不是?” 说完,不待司徒兰回答,便已缓缓往后退去,边退边笑,神态狂傲至极,好像早已料定没人敢追上来,包括司徒兰在内。 司徒兰果然动也没动,直等秦光斗等人去远,才迫不及待的转回来,道:“马大侠,你觉得如何?” 亚马依然一副蛮不在乎的调调道:“你不要听那老贼信口胡吹,我好得很。” 司徒兰忽然长叹一声,黯然道:“他没有胡吹,当年家父就是死在这种毒药上。” 亚马怔了一怔!道:“此话当真?” 司徒兰道:“当然是真的。” 亚马难以置信道:“贵帮人才济济,深解毒性的高手极多,哪怕秦光斗调配的毒药再毒,也不该被他难倒才对!嗯,我想你一定在骗我。” 司徒兰愁眉苦脸道:“你看我像在骗你么?” 孙不空即刻插嘴道:“我们帮主没有骗你,当年他这剂毒药,不但难倒帮里所有的人,连鲁东的金婆婆和蜀中的唐大娘都束手无策,在她们两位名家合力抢救之下,也只不过延长了老帮主七天的寿命而已,这种毒药之难解,就可想而知了。” 亚马依然满脸不服气道:“据说秦光斗并非使毒名家,怎么可能调配出如此厉害的毒药?” 司徒兰道:“其实这种毒药的毒性并不太烈,只是所有的名家都摸不清其中一味主药出自何处?可惜没有机会得到他那种毒药的药样,否则凭金婆婆和唐大娘那等高手,早就把那味药分析出来了。” 孙不空紧接道:“只要知道那味主药是甚么,就不难找出解毒之法,有了解毒之法,对付那老贼就比现在轻松多了。” 亚马神色一动,道:“你说只要可以弄到药样,就不难配出解药?” 孙不空道:“不错。” 司徒兰忙道:“就算有了药样,想配出解药,多少也要耽搁一些时日,对马大侠来说,只怕已远水救不了近火。” 孙不空沉吟了一下,道:“所以依属下之见,还莫如现在冲进去,杀他个措手不及,说不定可以把解药逼出来……” 司徒兰截口道:“那么一来,只会徒增伤亡,而且也毁了马大侠的一线生机。” 亚马一怔!道:“听帮主的口气,好像想让我进去向他求解药?” 司徒兰道:“事到如今,也只好如此,好在你在他心目中尚有利用价值,我想在那批宝藏起出来之前,他还不至于杀害你,且先保住性命再说。” 一旁的李公度立刻道:“司徒帮主说的有理,先保住性命,再谋求脱身之策也不迟。” 亚马摇首道:“我不去,活我要活得痛痛快快,死也要死的干干脆脆,让我回去向他低头,还不如干脆死掉算了。” ◆第十五章相思情未了 叶红猛一点头,道:“对,换了我,我也不会夹着尾巴回去求人家饶命,那多窝囊?” 司徒兰急道:“可是马大侠是绝对不能死的,他是一批苦弟兄的希望所寄,他一死,大家的指望岂不全都落了空?” 亚马哈哈一笑,道:“帮主放心,我这人的命硬得很,凭这点毒药,还毒不死我。” 说着,四下望了望,道:“龙飘飘呢?” 萧红绫轻声答道:“好像还没有露面。” 亚马呆了呆,道:“曹老板有没有来?” 萧红绫摇摇头,道:“也没有看到。” 亚马皱眉道:“奇怪,这两个都下是言而无信的人,明明跟我约好,怎么还没有来?” 萧红绫没有回答,四周也没有一个人吭气。 亚马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,又道:“小耗子在不在?” 身后突然有三人齐声答道:“在。” 亚马登时吓了一跳,道:“你们三个躲在后面干甚么?” 小耗子道:“我们正在恭候马大侠差遣!” 他那两名兄弟虽然没有出声,却同时点了点头。 亚马道:“好,你们赶快陪我到‘玉琳轩’去一趟,我跟李老太太有事要商量……” 说到这里,身子忽然有点摇晃。 小耗子立刻转到亚马前面,弯下身子,他那两名兄弟一左一右的把亚马往他背上一托,三个人招呼也没打一声,背着亚马,撒腿朝外就跑。 一直躲在暗处的聂小眉,忽然把三个人拦住,道:“小马,要不要我陪你去?” 亚马实在不想她跟着来,只好找个理由,道:“我不是让你去保护司徒帮主么?” 聂小眉道:“司徒帮主武功比我高得多,何须我来保护?” 亚马道:“那你就错了,她的武功或许高过你,但是反应却并不一定比你快,她的对手你已经看过了,对付那种人,单凭武功是没有用的。” 可巧那司徒兰竟能很快会意,接口道:“马大侠说得对极了,秦光斗那老贼诡计多端,实在令人防不胜防,如果有聂小眉姑娘这等高手在我身边,那就安全多了。” 亚马道:“你听,这可是司徒帮主自己说的,肯不肯帮她?就看你了。” 聂小眉万般无奈道:“好吧,既然你叫我去,我就去,不过……你要是死了,就没人帮我报仇了。” 亚马道:“你放心,我不会那么容易死的……就算我非死不可,也会想办法把‘粉面阎罗’曹刚一起带上阴间路,行了吧?” 聂小眉缓缓的让开去路,泪珠都成串的滴了下来。 亚马急忙撇开头,朝萧红绫招了招手。 萧红绫像没事人儿般的走上来,含笑道:“你想叫我帮你做甚么?” 亚马也笑道:“想办法帮我把龙飘飘找来,愈快愈好。” 萧红绫道:“没问题,还有呢?” 亚马想了想,道:“明天一早,替我把屏儿与雪姑送出济南,不管她愿不愿意,都把她赶走,这件事,你能替我办到吗?” 萧红绫道:“没问题,还有呢?” 亚马道:“还有,这两件事办完之后,你最好把店门关起来,找个安全的地方躲一躲,秦光斗这老贼的手段比曹刚可毒辣的多,如果他发现我没有死,一定会从你们身上下手追人,你可要特别当心。” 萧红绫道:“没问题,还有呢?” 亚马凝视她一阵,叹道:“万一我死了,你绝对不要替我报仇,也不要再守寡,赶快找个可靠的人嫁掉算了……不过这次你可得把眼睛擦亮一点,千万不要再找我和‘断刀浪子’叶红这种人,既不解风情,也不知珍惜自己的性命,嫁给我们这种人,只会害你多做一次寡妇,其他一点好处都没有。” 萧红绫沉默片刻,道:“好,你交代的事,我都记住了,你只管安心去疗伤吧,我这就去替你办事。” 说完,大步冲出树林,连头都没再回一下。 她没有回头,泪珠都成串的滴了下来。 亚马也轻轻在小耗子头上敲了敲,道:“你在等甚么?还不快走!” 萧红绫走出了树林,沿着空荡荡的大街,拚命的往前奔跑,边跑边拭泪,还不停发出几声断断续续的呜咽,显然伤心已极,只是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大放悲声。 直到迎面驶来一辆马车,认清赶车的是曹老板,才一头窜进车厢,躲在里画家啕大哭起来。 曹老板登时吓了一跳!急忙勒缰住马,回首追问道:“小……萧姑娘,你怎么了?是不是跟小马吵架了?” 萧红绫一面哭着,一面摇头。 曹老板忽然紧紧张张道:“总不会是小马……被人宰了吧?” 萧红绫没有回答,却哭得更加厉害。 曹老板神色整个变了,大声道:“小马真的死了?” 萧红绫这才强忍悲声,凄凄切切道:“还没有死,但也活不了多久。” 说完,又哭了起来。 曹老板急得直跳脚道:“小寡妇,打个商量怎么样?你能不能把事情说清楚之后再哭?” 萧红绫只好将哭声强忍下来,抽泣着道:“他中了秦光斗的毒,据说最多也活不过十二个时辰,当年的神鹰司徒老帮主就是死在那种毒药上。” 曹老板呆了呆,道:“你说他只是中了毒?” 萧红绫说:“不错,那种毒药厉害的不得了,连鲁东金婆婆和蜀中唐大娘都束手无策,合两人之力,也只不过将司徒老帮主的寿命延长了七天而已,你想小马还能活得成么?” 她一面说着,一面流泪,说到最后,忍不住又发出了悲悲切切的呜咽。 曹老板却陡然哈哈大笑道:“小寡妇,你白耽心了,小马根本就不会死。” 萧红绫愣住了!梨花带雨的呆望着他,久久没有吭气。 曹老板继续说道:“老实告诉你,没有人可以毒死小马,莫说是秦光斗,就连金婆婆和唐大娘也办不到。” 萧红绫怔怔道:“为甚么?” 曹老板匆匆回顾一眼,压低声音,神秘兮兮道:“因为……他背后有个使毒的老祖宗!” 萧红绫又是一怔!道:“是谁?” 曹老板道:“就是李泰兴的李老太太。” 萧红绫咽了口唾沫,道:“真的?” 曹老板道:“当然是真的,在这种时候,我还会跟你开玩笑么?” 萧红绫半信半疑道:“你确定她比金婆婆和唐大娘还要高明?” 曹老板面带不屑之色,道:“金婆婆和唐大娘那点道行算得了甚么?就连她的徒弟钱大小姐,也比那两人高明多了。” 萧红绫一呆,道:“你说的钱大小姐,是不是‘玉琳轩’汉药堂的老板娘钱盈洁?” 曹老板道:“不错,正是她。” 萧红绫失声道:“我跟她熟的不得了,我怎么不知道她会使毒?” 曹老板道:“那又何足为奇?她也跟你熟的不得了,我相信她也绝对想不到你就是大名鼎鼎的‘十丈柔情’萧红绫。” 萧红绫怔了一下!道:“照你这么说,小马是有救了?” 曹老板道:“当然有救,如果我猜得不错,他现在早就赶到李老太太家里了。” 李老太太至少已经有六十多岁,但是脸孔却光嫩得犹如少女一般,看上去比亚马还要年轻。 她的手也很沉稳,长约六、七寸的金针,在她手上颤也不颤一下,一支支的刺进亚马的穴道里。 躺在床上的亚马,瞧得胆战心惊道:“大娘,您慢一点好不好,万一扎错就麻烦了。” 李老太太脸色一沉,道:“你叫我甚么?” 亚马忙道:“干娘,行了吧?其实大娘和干娘还不是一样?何必这么认真呢?” 李老太太道:“谁说一样?如果你不是我的干儿子,我凭甚么三更半夜,辛辛苦苦的替你解毒?” 说着,又是一针扎了下去。 亚马狠狠将眉头皱了一下,道:“这种毒,您确定能解得了么?干娘!” 李老太太笑了笑,道:“如果解不了,我就不会动手了,不过这种来自苗疆的毒药,毒性诡异得很,要想把毒性完全逼出,恐怕要不少时间。” 亚马急忙道:“可是我已经没有时间了,您一定得替我想办法。” 李老太大道:“你急也没用,就算我把你体内的毒性控制住,你的这双手还是派不上用场。” 亚马一怔!道:“为甚么?” 李老太太道:“因为你手上要敷药,而且非包扎不可。” 亚马道:“不敷药行不行?” 李老太太道:“行,不过那么一来,魔手亚马很快就变成无手亚马了。” 亚马道:“你是说……如果不敷药,我这两只手就报废了?” 李老太太道:“差不多。” 亚马道:“没有手我还混甚么?还不如干脆死掉算了。” 李老太太叹了口气,道:“你说得可倒轻松,可是你有没有想到,你一死不打紧,还有个可怜的女人,只怕也要跟着你完了。” 亚马眼睛翻了翻,道:“哪个可怜的女人?” 李老太太深深地叹口气,道:“这还用问,当然是钱盈洁啦……” 亚马道:“这跟她有甚么关系?” 李老太太道:“怎么没关系?你死了,她还活得下去么?不抹脖子自刎,也非悬梁上吊不可。” 亚马哈哈大笑道:“干娘,我看您愈老愈糊涂了,您当现在还是你们那个时代么?这年头的女人开通得很,能够替男人守寡的已经不多,哪里还有殉情的傻瓜?” 李老太太听得似乎很不开心,一下子将手上的几根金针统统扎在亚马身上。 亚马不禁紧张的叫了起来,道:“喂,喂,您能不能轻点?” 李老太太没好气的板着脸孔,道:“这又不疼,你鬼吼甚么?” 亚马道:“我不是怕疼,我是耽心您忙中有错,扎错了地方……老实说,我现在还不想死。” 李老太太轻哼一声,道:“你过去不是蛮英雄的么?怎么现在突然变得如此怕死?” 亚马道:“那是因为我现在的处境与过去不同,过去我是穷光蛋一个,生死都无所谓,而现在,宝藏眼看着就已到手,突然死掉,多不划算!” 李老太太横着眼道:“钱对你真的那么重要?” 亚马道:“当然重要,这批宝藏可不是小数目,不仅可以帮助应天、东湖、荆门、社东的四座孤儿院,也可以替济南这群苦哈哈的兄弟们,解决不少问题……我准备这次凡是沾上边的人,每个人都分给他们一份,有了这批钱,今后大家就再也不必你争我夺,人人都有好日子过。” 李老太太听得脸色登时好看了不少,道:“好,好,你能这么做,也不枉我救你一场。” 亚马很想摸摸下巴上的胡渣子,只因双手都缠上了厚厚的布,不得不忍下来,笑咪咪道:“如果您喜欢,我全把它分出去,一分不留也不妨。” 李老太太笑着站起来,道:“那种事等把宝藏起出来,再说也不晚,你先好好睡一觉,我得在门户上做点手脚,免得秦光斗赶来把你抓走。” 亚马忙道:“您先别忙,我还有个朋友要来。” 李老太太愕然道:“这么晚,还有谁要来?” 亚马尴尬的咳了咳,道:“龙飘飘。” 李老太太脸色又是一沉,道:“她来干甚么?” 亚马瞟了摆在灯下的两只乌黑有光的残月环一眼,道:“我要把这两支东西交给她。” 李老太太跺脚道:“哎呀,你怎么不早说?早知道这东西要交给她,上面的毒药根本就不必洗掉,索性把她毒死算了。” 亚马忙道:“千万使不得,她现在正在帮我办事,万一死掉,那我可麻烦了。” 李老太太道:“她在帮你办甚么事?” 亚马道:“寻找宝藏的正确地点。” 李老太太道:“她找得到?” 亚马道:“只要把这两支东西交到她手上,就没问题。” 李老太太猛地把头一点,道:“好,看在那批宝藏分上,我就放她一马,不过你最好叫她拿了东西马上离开,以免被盈盈碰见,多生枝节。” 亚马道:“你放心,我一把东西交给她,马上赶她走路。” 说到这里,长长的叹了口气,道:“那女人是怎么搞的?叫她找个人,居然到现在还没有消息?” 萧红绫将脸上的泪痕拭抹干净,又不慌不忙的将外表打理一番,才从容不迫道:“曹老板,能不能陪我到龙府去一趟?” 曹老板微微一怔!道:“你到龙府……莫非想去找龙飘飘?” 萧红绫道:“不错,小马好像有件很重要的事,非跟她当面商量不可。” 曹老板变色道:“糟了,我匆匆赶来,就是特地来给小马送信的。” 萧红绫也微微怔了一下!道:“送甚么信?” 曹老板道:“龙飘飘和何一刀两人已被‘粉面阎罗’曹刚等人困在江家的祠堂里。” 萧红绫诧异道:“他们是龙府的人,跑到人家江家祠堂去干甚么?” 曹老板道:“谁知道?我就是看他们两个鬼鬼祟祟,才跟去看看,谁知竟发现曹刚那批人也偷偷跟在后面,三十对二,情况危急得很,我正想赶去问问小马,这件事该怎么办?” 萧红绫不禁吓了一跳,立刻紧紧张张道:“这还用问,当然是救人要紧!” 但见红光一闪,一截红绫已然清脆的抽在马臀上。 健马惊嘶,四蹄蹶动,没等曹老板坐稳,马车已如脱弦箭般的冲了出去。 江家祠堂内外一片沉寂。 祠堂的大门关得很紧,门前的石阶上横躺着几具尸体,旁边的树林里也凝聚着一股浓烈的血腥气味,显然刚刚才经过一场激烈的搏斗。 曹刚就坐在距离大门不远的一块巨石上,几名身着黑衣,手持兵刀的大汉,默默的堡丛一旁,动也没人动一下。 偶而有风吹过,几片枯叶翻滚到曹刚脚下,枯叶上沾满了血渍。 曹刚垂首看了看,突然沉声喝道:“准备火把!” 身旁那几名大汉依然动也不动,可是祠堂四周却同时亮起了火光。 曹刚冷冷道:“龙飘飘,你的暗器应该用得差不多了吧?” 祠堂里传出了龙飘飘的声音,道:“只剩下最后一招了,是专门留给你的。” 那几名大汉不待吩咐,已飞快的并排挡在曹刚前面,每个人的神情都很紧张,似乎对龙飘飘所使用的暗器都十分畏惧。 龙飘飘哈哈大笑道:“这算甚么?是挡箭牌,还是肉墙?你这群属下也未免太藐视你‘粉面阎罗’曹刚了,简直在拿他当小孩子看嘛?” 曹刚躲在几人身后,连吭也没吭一声。 龙飘飘又道:“其实你这些属下也是人,每个人也只有一条命,你何必叫他们来送死?你‘粉面阎罗’曹刚武功高出他们甚多,何不自己上来试试?” 曹刚缓缓的站了起来,将挡在他面前的人拨开,突然喝了声:“烧!” 但见十几支火把往四下同时飞起,齐向祠堂的屋顶落去。 就在这时,陡然一条人影闪电般的窜上屋顶,只见那人影手中一条软带连连舞动“波波”连声中。刚刚飞起的那十几支火把,统统被卷落在祠堂前面,登时把大门前照得一片雪亮。 紧跟着,那条人影也翻落在门前的石阶上,正是手持十丈柔情的萧红绫。 只见她手托红绫,杏目含瞠的瞪着曹刚,道:“曹大人,你太过分了,江家与你无冤无愁,你怎么可以半夜三更的偷偷来烧人家的祠堂?” 曹刚借着闪闪的火光,仔细打量她一阵,才冷哼一声,道:“‘十丈柔情’萧红绫,你的胆子倒也真不小,竟敢插手来管我的闲事!” 萧红绫道:“你这么说就太伤感情了,你为甚么不说我是来救你的?” 曹刚愕然道:“你来救我?” 萧红绫道:“是啊,你想想看,江家水陆至少有七、八百名弟兄,他们若是知道你烧了他们的祠堂,一旦报复起来,你曹大人受得了么?” 曹刚道:“如果没人告诉他们,他们又怎么会知道呢?” 萧红绫道:“曹大人的意思,莫非想叫我不要说出去?” 曹刚道:“正是。” 萧红绫道:“那怎么行?这些年江家对我不薄,我怎么能够吃里扒外,胳臂朝外弯呢?” 曹刚狞笑一声,道:“那我就只好把你的嘴封起来,叫你永远开不得口。” 萧红绫却咯咯笑道:“曹大人,如果你想杀我灭口,那你可就打错了算盘,因为知道这件事的,并不止我一个人。” 曹刚道:“哦?还有哪个?” 萧红绫道:“还有你的一个本家曹老板,这件事连我都是听他说的。” 曹刚一怔!道:“你说的可是那个要钱不要命的曹小五?” 萧红绫道:“不错,正是他。” 曹刚目光飞快的朝暗处扫了扫,道:“他在哪里?” 萧红绫道:“已经赶去给人送信了。” 曹刚忙道:“给甚么人送信?” 萧红绫道:“给各路朋友,他的嘴巴一向大得很,说不定现在城里已经有一半的人都知道了。” 曹刚突然冷笑一声,道:“萧红绫,你少唬我,曹小五是个很小心的人,而且也是‘江湖野马’的好朋友,如果他真的知道这件事,他绝对不会叫你一个人赶来送死。” 萧红绫甚么话都没说,手中的红绫陡然往后飘出,只闻半声惊叫,一个乌黑黑的身躯已越过火去“砰”地一响,平平摔落在曹刚等人脚下,喉间射起一条血箭,几乎比人还高。 显然不仅那人被萧红绫的十丈柔情卷起,连喉管也在那一刹那间同时被割开。 众皆骇然闪避,只有曹刚动也不动的隔着火焰在狠狠的瞪着她。 萧红绫这才淡淡道:“那是因为他知道你这批手下杀不死我。” 曹刚道:“不错,我的手下的确没有几个人可以杀得了你,但是我可以。” 萧红绫急忙朝后退了两步,道:“可是你莫忘了,你曾经答应过亚马不向我下手的。” 曹刚道:“我只答应过他不主动向你下手,如今你坏了我的事,杀了我的人,我还能放过你么?” 说着,便已一步一步的逼上来。 萧红绫又往后退了退,叫道:“龙姑娘,你赶快出来,‘粉面阎罗’这家伙要杀我灭口。” 龙飘飘的声音又传了出来,道:“你放心,他不敢杀你的。” 萧红绫道:“你看,他已经过来了。” 龙飘飘道:“他只是吓唬你而已,如果他真要杀你,早就到你面前,哪里还会容你开口求救?” 这时祠堂后边又是一声惨叫,显然是有人偷袭,被何一刀打倒。 曹刚马上停住脚步,狞笑道:“萧红绫,你最好永远站在那里,只要一离开那个地方,我立刻要你的命!” 紧接着手臂一挥,喝道:“多准备火把,继续给我烧!” 四周星火闪动,突然又有火光相继亮起。 萧红绫却咯咯娇笑道:“曹大人,省省吧,你现在想放火,已经来不及了。” 曹刚愕然道:“为甚么?” 萧红绫道:“你没听到已经有人来了么?而且好像还不止一个。” 曹刚倾耳细听,果然有一阵急骤的马蹄声响自远处,遥遥传来,脸色不禁一变。 萧红绫得意洋洋道:“我看你还是赶快走吧,免得到时候下不了台。” 曹刚冷笑一声,道:“萧红绫,你不要得意得太早,来的莫说仅仅三个人,就算再多几个,也救不了你,只不过多几个送死的罢了。” 那阵马蹄声来势极快,转眼到了近前,只听马上的人大声喊道:“住手,住手!” 萧红绫抬眼望前,来的果真只有三人三骑,不禁大失所望。 那三骑风驰电掣般冲进祠堂广场,才陡然挫腰收势,同时停在曹刚面前,动作划一,神情骠悍,一望即如是训练精良的帮会人物。 为首那人是个方面大口的中年人,讲起话来中气十足道:“在下郝威远,是受朋友之托,专程赶来给各位传个口信。” 曹刚目光朝那三人系在鞍上的兵刃瞄了一眼,眉头不禁一皱,道:“你们是‘万剑帮’的?” 郝威远道:“不错,还没请教这位兄台贵姓大名,是哪条线上的朋友?” 没等曹刚开口,萧红绫已抢着说:“司徒舵主,你的胆子倒不小,居然敢跟锦衣卫的统领曹大人称兄道弟,我看你是不想再在道上混了!” 郝威远骇然道:“‘粉面阎罗’曹刚!” 萧红绫不再出声,曹刚也站在那里冷笑不语。 郝威远陡然翻身下马,毕恭毕敬的朝曹刚一抱拳,道:“原来是曹大人,失敬,失敬!” 萧红绫登时被他的举动吓了一大跳,连与他同来的那两名弟兄,脸上也同时透出了茫然之色。 只有曹刚似乎对他的表现很满意,微微点了点头,道:“你的朋友让你传甚么口信?说吧!” 郝威远干咳两声,道:“其实也没有甚么,他只想请道上的朋友高抬贵手,放何一刀一马,因为姓何的那条命,他要自己来取。” 曹刚冷笑道:“这算甚么?凭他一句话就想叫我放人?” 郝威远忙道:“当然,敞友万万想不到曹大人竟也对那姓何的有兴趣,如果知道的话……我想他一定会亲自赶来。” 曹刚道:“他亲自赶来又当如何?难道我就非让给他不可?” 郝威远道:“那就看你曹大人了。” 曹刚又是冷冷一笑,道:“你倒说说看,你那个朋友是哪路人物?竟敢如此嚣张!” 郝威远一字一顿道:“‘快刀’陶铸。” 曹刚脸色微微一变,道:“原来是他!” 郝威远道:“曹大人既然知道这个人,那就好说多了。” 曹刚立刻道:“一点都不好说,我跟他素不相识,毫无交情可言,只不过是听说过江湖上有这么一号人物而已……凭他的一句话就想叫我罢手让人,只怕他的身价还差得远。” 郝威远呆了呆,道:“听曹大人的口气,好像一点卖他交情的意思都没有?” 曹刚摇头道:“没有,所以你最好赶快回去告诉他,叫他不必再来济南多事,何一刀这条命我要定了,如果他不服气,只管叫他到京城来找我,我倒要看看他那把刀究竟快到甚么程度?” 郝威远忽然摇着头道:“这种机会恐怕不会太大。” 曹刚一怔!道:“你这句是甚么意思?” 郝威远笑笑道:“曹大人,咱们今天得以相见,也算是有缘,我不得不奉告阁下一句,与‘快刀’陶铸为敌,并不是一件好玩的事,你锦衣卫虽然兵多将广,但‘快刀’陶铸在江湖上的影响力却大得惊人,如果我把阁下的话原原本本传过去,你还能不能活着返回京城,恐怕都是个大问题,你想在京城等他去送死,简直是在作梦。” 曹刚勃然大怒道:“你说甚么?” 郝威远忽忙道:“曹大人不必动气,在下只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,如果曹大人不想听,在下回头就走,绝不罗嗦,你看如何?” 曹刚的双掌紧握,官腔十足道:“郝威远,你好大的胆子,竟敢帮着陶铸跑来威胁我,你是不是认为有‘万剑帮’替你撑腰,我就不敢动你?” 郝威远惶恐万状道:“曹大人言重了,‘万剑帮’帮小势薄,自保唯恐不及,哪里还有余力来替在下撑腰?而在下在江湖上也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,纵有天大的胆子,也不敢跑来威胁你‘粉面阎罗’曹大人,在下方才那番话,虽然不太中听,却句句都是为了曹大人着想,还请曹大人千万莫要误会才好。” 曹刚道:“误会?你当我是聋子?还是傻子?如果真是为我着想,我还会听不出来么?” 郝威远叹了口气,道:“这大概就是所谓良药苦口,忠言逆耳吧,其实大人只要冷静的想一想,就不难明白我劝你不要与陶铸为敌,究竟是错?还是对?” 曹刚仍然余怒未息道:“我为甚么不能与他为敌?他算甚么东西!” 郝威远立刻道:“这就对了!‘快刀’陶铸的名气再大,也不过是江湖上的一个混混,而曹大人却是权重位尊的锦衣卫统领,以曹大人的身分,为了些许小事,而与陶铸那种人结仇,划得来么?” 曹刚道:“有甚么划不来?我就不相信他的刀能够快到哪里去。” 郝威远道:“他的刀快慢姑且不论,但在江湖上的影响力却绝对不可忽视,如果为了这种小事而冲突起来,双方伤亡必定惨重,无论胜负如何,对大人来说,都是一件很不划算的事。” 曹刚道:“为甚么?” 郝威远道:“因为江湖上肯为陶铸卖命的人,多得难以估计,而锦衣卫里的各位大人虽然都是一时之选,但人数总归有限得很,你说是不是?” 曹刚皱皱眉头,半晌没有吭声。 郝威远不慌不忙的继续道:“更何况双方的目的,都是为了要杀何一刀,陶铸杀何一刀,是为了全义,而大人杀何一刀的理由无论是甚么,结果都是落个残害武林同道的罪名,像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差事,又有甚么好争的呢?” 曹刚沉吟了一下,道:“依你看,我应该怎么办?” 郝威远道:“依在下愚见,大人还不如干脆来个坐山观虎斗,如果‘快刀’陶铸赢了,大人不费吹灰之力,即可达到目的,如果他输了,到那个时候大人再出手也不算迟。” 曹刚听得连连点头道:“嗯,这倒是个好办法。” 郝威远往前凑了凑,笑咪咪地道:“万一到时候来个两败俱伤,也正合了大人一石二鸟的心愿,岂不快哉?” 曹刚嘿嘿一阵狂笑,道:“好,我就听你的,我倒要看看这两个人究竟鹿死谁手……” 说完,手臂一挥,四周的火把同时熄灭,但见人影晃动,转瞬间所有的人便已走得一个不剩。 郝威远这才狠狠的碎了口唾沫,道:“他妈的,甚么东西?” 远处忽然响起几下清脆的掌声,只见曹老板自街角缓缓的走了过来,边走边道:“郝兄,真有你的,三言两语就把那魔头打发走了,实在不简单。” 郝威远张口结舌的盯着他瞧了半晌,才惊叫道:“‘要钱不要命’曹小五?” 曹老板笑呵呵道:“那个时代早就过去了,我现在可比以前聪明多了。” 郝威远道:“哦?但不知聪明到甚么程度?” 曹老板道:“我现在是既要钱,又要命,回去告诉你们邵帮主,如果有这种机会,千万不要忘了通知我一声。” 郝威远哈哈大笑道:“你慢慢等吧,等我死掉之后,这种好事或许会轮到你头上。” 祠堂里忽然有个冷冷的声音接道:“你要死还不简单!” 说话间,两房厚厚的木门霍然启开,何一刀犹如猛虎般的冲了出来,掠过阶前的萧红绫,跨过即将烧尽的火把,刀光一闪,直向郝威远脑后劈去。 曹老板迎面看得清楚,急忙飞身将郝威远推出,同时“波波”连声中,一条软软的红绫已将何一刀的腰身缠绕住。 何一刀凌空一个急转,脱开萧红绫的十丈柔情,“唰”地一刀,狠狠的砍了下去。 只听郝威远的坐骑一声狂嘶,歪歪斜斜的冲出几步,颓然栽倒在地上。 原来何一刀那一刀没砍到人,却结结实实的砍在马背上,不但砍裂了马鞍,而且深入马腹! 鲜血自破裂的鞍间泉涌而出,转眼间便已气绝。 “呛啷”一声,三柄铁剑同时出鞘,三张铁青的脸孔紧紧的盯着何一刀。 曹老板急忙挡在郝威远前面,将袍襟高高挽起,如临大敌一般。 萧红绫的十丈柔情也跟着微微一抖,又将何一刀持刀的右臂缠住。 何一刀疾声喝道:“萧姑娘,不要拦我,我非把他劈掉不可。” 龙飘飘这才从祠堂里一拐一拐的走出来,咳声叹气道:“何一刀,你疯了?你把他劈掉,龙府怎么办?” 何一刀道:“这是我自己的事,跟龙府有甚么关系?” 龙飘飘道:“你是龙府的人,你所做的一切事情,龙府都得负责,怎么能说没有关系?” 何一刀道:“就算有关系又当如何?难道他们一个小小的帮会,还能把我们龙府怎么样不成?” 龙飘飘道:“谁告诉你‘万剑帮’是个小小帮会?一个拥有两万七千名弟兄,六千五百匹健马,还有上百艘船只的‘万剑帮’,你敢说他是个小小帮会么?” 何一刀回首指着郝威远,道:“那是方才他自己说的。” 龙飘飘又叹了口气,道:“‘翻云覆雨’郝威远的话,你居然也相信?像你这种人,除了惹祸之外,还有甚么用?” 何一刀缓缓的垂下刀头,再也不吭一声。 萧红绫的那条十丈柔情立刻收了回去,曹老板也松了口气,还不断的在拭冷汗。 龙飘飘勉强的朝郝威远一抱拳,道:“方才多有得罪,还请郝舵主海涵。我这就派人把我的坐骑牵来,请郝舵主回程将就着使用吧!” 郝威远冷冷道:“不必了,诚如阁下所知‘万剑帮’马匹多的是,偶而死一匹、两匹,还难不倒我。” 只见他两只手指在空中一弯,登时发出一声尖锐的呼啃。 又是一阵蹄声响起,一匹黑马从暗中疾奔而出,刹那间已停在郝威远的身旁。 曹老板吃惊道:“好家伙,原来你早有准备!” 郝威远斜瞟了龙飘飘一眼,道:“跟龙姑娘这种人打交道,不留点退步怎么行?” 言下之意,好像龙飘飘的分量比“粉面阎罗”曹刚还要重。 龙飘飘只有苦笑。 曹老板急忙干咳两声,道:“那是你对龙姑娘不太了解,其实她也是个蛮讲义气的人!” 郝威远又朝龙飘飘看了一眼,道:“今天我还得赶回去覆命,不能陪各位多聊,下次见面,咱们再好好喝一杯。” 曹老板道:“你请客?” 郝威远哈哈一笑道:“好,我请。” 说完,纵上马鞍,抖鞭就想冲出。 陡闻何一刀大喝一声,道:“慢点!” 众人同时一怔!郝威远等三人不约而同的握剑勒马,眼睛眨也不眨的瞪视着他。 何一刀道:“回去告诉‘快刀’陶铸,三天后的落日之前,我在这里等他,无论如何一定叫他赶来。” 郝威远道:“如果赶不及呢?” 何一刀冷笑一声:道:“那你们就赶紧把济南分舵这批废料撤走,后天太阳一落山,只要是你们‘万剑帮’的人,我见一个杀一个,见两个杀一双,一路往北杀,直杀到陶铸露面为止。” 郝威远倒抽了口冷气,道:“你这么做,难道就不怕我们‘万剑帮’报复?” 何一刀道:“你们只管放马过来,我随时欢迎,不过从现在开始,我何一刀便脱离龙府,今后我所做的任何事,都由我自个儿承担,与龙府完全无关。” 郝威远听得不禁愣住了! 何一刀冷冷的望着他,道:“如果我是你,我就不会待在这里浪费时间,连夜赶路也得把消息传回去,因为陶铸只要晚来一个时辰,你们‘万剑帮’至少要拿十条人命来抵,两个时辰就是二十条,他若迟来一天,是多少条人命?你有没有算过……” 没等他说完,三人已疯狂般的奔了出去。 街边暗巷,也陆续有人马拥出,啼声愈聚愈多,愈走愈远,转瞬间便已消失在夜里。 龙飘飘长长的吐了口气,凝视着何一刀,道:“你真的打算离开龙府?” 何一刀黯然道:“已经到非离开不可的时候了,如果我再待下去,只会给龙府带来更大的灾祸,到那个时候,你让我有何面目面对龙四爷?” 龙飘飘道:“难道你就不能不再胡乱杀人,老老实实的活下去么?” 何一刀道:“如果不叫我杀人,我这个人还有甚么价值?我活在世上还有甚么用处?” 三人听得相顾愕然无语。 何一刀叹了口气,又道:“我自幼苦练刀法,为的是报仇雪恨,当我大仇得偿之后,我却发觉自己除了挥刀杀人之外,其他甚么都不懂。我当初与仇家同归于尽就好了,也不会活得如此痛苦。可是那时却被四爷无意中发现,便把我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,我为了报答四爷的救命大恩,不得不活下去,我唯一回报他的方法,就是替他杀人,如果我不能再杀人,我留在龙府只会给四爷和龙姑娘多惹麻烦,还不如早一天离开的好。” 萧红绫忍不住道:“我想龙姑娘的意思,并不是绝对不准你杀人,只是不赞成你滥杀罢了。” 说完,立刻扭头望着龙飘飘,道:“龙姑娘,你说是不是?” 龙飘飘道:“不错,我正是这个意思。” 萧红绫又转回头,道:“你听,我说的没错吧?” 何一刀缓缓的摇着头,道:“不瞒萧姑娘说,我也并不喜欢胡乱杀人,可是有时候我就是把持不住,糊里糊涂便挥刀砍了下去,等到清醒的时候,人也杀了,祸也惹了,再后悔也来不及了。” 萧红绫呆了呆,道:“这样怎么得了?长此下去,早晚有一天你会被自己毁掉的。” 何一刀苦苦一笑,道:“我也知道长此下去,迟早会死在别人的利刀之下,只可惜武林中能够杀死我的人太少了,但愿这次‘快刀’陶铸不要叫我失望才好。” 言下之意,好像恨不得早一点死掉。 三人不禁大为动容,每个人都流露出同情之色。 何一刀也不再多言,朝三人拱拱手,转身默默往祠堂后的树林走去。 刚刚走进林中,又听得一声惨叫。 只见一具黑衣人的尸体,自林内摔了出来,一看则知是曹刚留下来的眼线。 龙飘飘似乎这时才想起要拦人,可是当她一拐一拐的冲到林边,何一刀早已走得踪影不见。 曹老板匆匆赶上来,道:“要不要我帮你把他追回来?” 龙飘飘迟疑了一阵,道:“算了,让他走吧,这样也许对大家都好。” 曹老板急道:“可是他这一走……你好像又负了伤,咱们这边的人手岂不是更单薄了?” 萧红绫也走过来,道:“是啊,少了你们两个,更没有人可以对付‘粉面阎罗’曹刚了。” 龙飘飘道:“对付曹刚那种人,不能只靠刀剑,因为他的武功确实高出我们一截,所以有没有何一刀都是一样。” 萧红绫道:“那要靠甚么呢?” 龙飘飘指着自己的脑门道:“靠这个,我的腿虽然受了点伤,脑筋还没坏,只要各位肯跟我配合,想杀曹刚并非难事Y” 萧红绫道:“你想叫我们怎么跟你配合?” 龙飘飘笑笑道:“这是后话,暂且不提,目前最让我耽心的不是曹刚,而是申公泰……何一刀一走,我真找不出一个适当的人来对付他。” 曹老板忙道:“‘断刀浪子’叶红怎么样?那家伙刀法之快,绝不在何一刀之下。” 龙飘飘摇头道:“绝对不行,现在叫他去碰申公泰,等于去送死。” 曹老板蛮不服气道:“你的意思是说‘断刀浪子’的刀法远比不上何一刀?” 龙飘飘道:“那倒不是,如以刀法而论,他比何一刀只高不低,但他缺少的是何一刀那种锐气。” 曹老板道:“你是怕他曾经败给申公泰一次,心里会受影响?” 龙飘飘缓缓的点着头,道:“而且他后面还有个如花似玉的金三娘,如果你家里有那么一个女人,你还能了无牵挂的去拼命么?” 曹老板好像翻着眼睛在想,半晌没有出声。 萧红绫却已笑道:“如果你们以为‘断刀浪子’叶红和金三娘是那种关系,那就错了,据说那两人的交情淡得像白开水一样,就算‘断刀浪子’死掉,金三娘也不会在乎,也许对她反而是一种解脱,你们相不相信?” 曹老板立刻道:“我不相信,如果他们的交情真如你所说的那么淡,早就分手了,哪里还会在一起一缠就是十几年?” 龙飘飘也道:“是啊,对一个年轻的女人来说,十几年可不是个短日子,尤其金三娘是个很高明的赌徒,没有十成的把握,她是绝对不可能拿自己全部的青春,来做赌注的。” 萧红绫怔了怔!道:“可是这是叶红亲口说的,总不会错吧?” 曹老板道:“那他一定是在跟你开玩笑。” 萧红绫摇着头道:“不会吧,他当时语气庄重得很,一点都不像开玩笑。” 曹老板笑笑道:“好在‘断刀浪子’并不是那么容易死的人,是不是开玩笑都无所谓。” 龙飘飘也笑了笑,道:“不错,只要他自己不找死,别人想杀死他还真不容易。” 曹老板忽然皱起眉,道:“可是除了他之外,还有谁能挡得住申公泰呢?” 龙飘飘想了想,道:“幸亏咱们还有‘江湖野马’压阵,以他那套神出鬼没的断魂魔枪,再佐以阁下当年的那股拚劲,想解决一个申公泰,应该还没有甚么问题。” 萧红绫急忙道:“我还没有告诉你,小马已经中了毒,看样子好像还不轻。” 龙飘飘大惊道:“有这种事?” 曹老板马上接道:“你放心,那点毒还毒不死他,最多三、两天就可复元。” 萧红绫愁眉苦脸道:“你莫忘了,他的毒是从双手浸进去的,我就怕他那双手到时候不听使唤。” 龙飘飘听得脸色大变道:“那可糟了,我伤了腿,脑筋还可以派上用场,可是‘江湖野马’亚马的手一旦不听使唤,那他还玩甚么?” 萧红绫道:“还有,你赶快到玉琳轩去,亚马还有两支残月环要交给你。” 龙飘飘又惊又喜道:“了不起,两支残月环真的弄到了!” 那六支得来不易的残月环,亚马交给龙飘飘,然后催促着她赶紧离去,免得与钱盈洁碰面,大家尴尬。 龙飘飘颇能体会,拿了残月环就走,却见钱盈洁正寒着脸,站在门边。 幸好钱盈洁颇识大体,侧身让路,龙飘飘也忍气吞声,低头而去。 亚马顾全大局,对此事不闻不问,以免节外生枝。 呆呆的望着他那双缠着的手叹气,正如萧红绫所耽心的,他全身都已复元,唯有那双手依然麻痹不敏,一点都不听使唤。 除了缠裹着白布,呆呆的躺着之外,他还能做些甚么? 钱盈洁冷着脸孔,端着菜碗走了进来。 亚马急忙站起来,口中称谢不已,他对这位钱盈洁的神态,显然比对李老太太还要客气几分。 理由很简单,因为他欠人家的人情。 当年如果没有冷面心慈的钱盈洁出钱出力,亚马想在济南找个立足之地,恐怕都很困难。 她这么做,虽然是看在李老太太的面子上,但李老太太是他干娘,而她不是。 所以亚马永远欠她的。 更何况这钱盈洁还大亚马好几岁。 正因为如此,亚马总是把她当成敬爱的大姊,每次和她见面,都是客客气气,从来不敢怠慢。 钱盈洁冷着脸孔,把菜碗往桌上一放,道:“这是今天最后的一餐,我在里边给你加了点料,有没有效就看你的运气了……” 亚马神色一振,道:“有效的话,几天可以好?” 钱盈洁沉吟着道:“我想总要个七、八天。” 亚马大失所望道:“这么慢……” 钱盈洁冷冷道:“你还没有问我要是无效会怎么样?” 亚马叹了口气,道:“好吧,你说?” 钱盈洁道:“如果无效的话,你这双手就完了……药我是端来了,喝不喝随你。” 亚马似乎想都没有想,端起药碗,一口气便把大半碗药灌了下去。 钱盈洁冷冷的望着他,道:“你倒豪爽得很,居然连手都不要了。” 亚马嘴巴一抹,道:“手我当然要,如果没有手,我‘江湖野马’亚马还混甚么?” 钱盈洁道:“既然如此,你为甚么毫不考虑的就敢把这碗药喝下去?” 亚马笑咪咪地道:“那是因为我知道你不会害我,而且你的医道,我绝对信得过。” 钱盈洁脸上难得露出了笑容,道:“难道你就不怕我乘机下手,把你除掉……” 亚马道:“你我无冤无仇……” 钱盈洁道:“宁为玉碎,不为瓦全,我得不到的,大家都别想!” 亚马奇道:“你得不到甚么?大家都别想甚么?” 钱盈洁气得不再理他,端了空药碗就走。 亚马道:“你就不能想想办法,让我快一点好起来么?” 钱盈洁冷冷道:“你不必求我,我已经尽了全力,至少十天,少一天都不成。” 亚马急急道:“如果我在这里再躲十天,我外面那群苦哈哈的朋友们就惨了。” 钱盈洁道:“有甚么惨?过去他们没有指望那批宝藏,也照样活到今天。” 亚马忙道:“宝藏倒是小事,我就怕秦光斗和曹刚那批家伙找不到我,会向我那群朋友们下手。” 钱盈洁呆了呆,道:“不会吧?” 亚马道:“谁说不会?那批家伙个个心狠手辣,甚么卑鄙的手段都使得出来,如果我再不露面,他们一定会从我的朋友身上开刀,非把我逼出来不可。” 钱盈洁缓缓的点着头,道:“嗯,这倒有可能。” 亚马又叹了口气,道:“所以我明明知道出去是白送命,可是我总不能自己躲在这里养伤,而置外面那群朋友的生死于不顾啊,你说是不是?” 他说得慷慨激昂,眼睛却一直偷瞄着钱盈洁。 钱盈洁垂首思考了半晌,忽然道:“好吧,你既然这么说,我也只好冒险帮你这个忙了,不过你可千万不能让师父知道。” 亚马大喜道:“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有办法。” 钱盈洁立刻沉着脸道:“你不要搞错,我只是帮你想个自卫的方法,至于手伤,我实在无能为力,你就是逼死我也没用。” 亚马只得退而求其次,道:“也好,你快告诉我,甚么自卫的方法?” 钱盈洁回首朝房里瞄了一眼,才从怀里取出一个拳头大小的白布口袋,轻声道:“遇到危险的时候,你可以把里边的药粉扑在双手的白布上。记住,千万不能碰到皮肤上,当然也不能去抱女人,万一沾在她们身上,那可不是好玩的。” 亚马急忙把布袋接过来,道:“总之,这种药粉碰上谁,谁倒楣,对不对?” 钱盈洁点头道:“不错。” 亚马开口道:“有这种好东西,你为甚么不早一点给我?” 钱盈洁横眉竖眼道:“早给你干甚么?叫你拿去害人?” 亚马干笑两声,刚想抬手摸摸下巴上的胡渣子,门外忽然响起一声轻咳,吓得他几乎把药袋掉在地上。 只见李老太太走进来,先瞪了钱盈洁一眼,才道:“我警告你,手上扑了这种药粉之后,千万别摸鼻子,否则你纵然不被人杀死,自己也要笑死。” 亚马怔了一下!大失所望道:“我还以为是甚么法宝,原来只是……” 李老太太冷哼了一声,道:“如果你知道这种药的名字,你就不敢再轻视它了。” 亚马瞧着那袋药粉,笑笑道:“哦,这东西居然还有名字?但不知叫甚么?能不能说来听听?也好让我长点见识……” 说到这里,似乎想起了甚么,神色陡然一变,道:“‘满堂皆醉汉,一笑解千愁’……这种药,莫非就是您老人家当年毒遍武林的‘一笑解千愁’?” 李老太太“哼”着道:“看起来,你的学问好像还不小嘛。” 亚马愣了一阵,突然往前凑了凑,嬉皮笑脸道:“您老人家可否把‘满堂皆醉汉’也赐下少许,以备不时之需?” 李老太太寒着脸道:“你想都不要想。” 亚马道:“干娘,不要小气嘛,一点点就行了。” 李老太太冷冷道:“你叫我亲娘也没用,我说不给就是不给。” 钱盈洁急忙道:“小马,算了吧,你能够拿到一样已经不错了。” 亚马眼睛一瞪,理直气壮道:“那怎么可以,我是她的干儿子,我连她当年威震武林的两大法宝,是啥东西都不知道,像话么?起码她也得让我见识见识才行。” 李老太太冷冷一哼,转向钱盈洁道:“跟我来,我有话跟你说!” 钱盈洁应了一声“是”随着她身后走了出去。 李老太太转过身来,对钱盈洁道:“你老实告诉我,你想不想救他?” 钱盈洁道:“救谁?亚马吗?我当然要救他。” 李老太太道:“可是我刚刚听你说宁为玉碎,不为瓦全……” 钱盈洁叹气道:“我怎么舍得……” 李老太太道:“但是救他,你的牺牲会很大。” 钱盈洁道:“我愿意。” 李老太太道:“但是即使救了他,他也不会只属于你。” 钱盈洁又叹了口气,道:“他也不会只属于任何一个女人,他是‘武林种马’他属于每个女人……” 李老太太道:“但是你的日子会很不快乐……” 钱盈洁道:“以后不同了,我已经想开了,就不会不快乐了!” 李老太太道:“好,我就是等你这句话。” 钱盈洁眼睛发亮,道:“师父有法子救他?” 李老太太道:“我没有,你有!” 钱盈洁道:“我?我怎么救他?” 李老太太一双明亮的眼睛来看她,低声道:“你忘了师父的独门心法‘水火既济,引溃导毒’。” 钱盈洁的脸一下子就红了,都快三十岁的人了,还像小女孩一样,喃喃道:“您是说,要我跟他……” 李老太太道:“跟他合体交欢,水火既济,才能引溃导毒……你的青春,不是已经蹉跎了很久么?” 钱盈洁的脸更红了,李老太太叹了口气,道:“如果怕害羞,你也可以让他先睡着,只是你要辛苦些……” 钱盈洁嗫嚅道:“可是我,完全不会……” 李老太太道:“你不要怕害羞,这种事亚马最会做……” 她取出一小包药粉来交给钱盈洁,道:“这东西对他对你,都有很大的好处……” 钱盈洁接在手中,道:“这是甚么?” 李老太太道:“金线碧蝇散,可是我千辛万苦才收集到的。” 钱盈洁道:“这东西有甚么作用?” 李老太太道:“壮阳滋阴,永保青春……” 钱盈洁一笑道:“难怪您看起来就像我姊姊!” 李老太太笑啐道:“丫头该打!” 钱盈洁却一溜烟跑掉。 躺在床上的亚马心中一阵激动。 她师徒二人的谈话声音虽低,他却听得一清二楚…… ◆第十六章满堂皆醉汉 钱盈洁端了一盆药草调制的药水,再回到房间时,亚马立刻假装已经睡着了。 钱盈洁怀着一颗娇羞无限的心,将房门轻轻掩好,再轻手轻脚来到床边。 钱盈洁痴痴地看着他的脸,那张成熟又纯真的脸上,下巴上的胡渣子,凭添几分爽朗不羁的味道。 自从第一次见到他,就对这个人日思夜想,念念不忘,而他却不知怎么搞的?对自己永远只保持一个对大姊的尊敬…… 而此刻,虽然受了师父的怂恿鼓励,却仍是手足无措,不知怎么办才好…… 这个人此刻就睡在面前,她却心跳加速,全身发抖,呼吸急促起来…… 她该怎么办? 想起手上一包药粉,立即倒入自己嘴中,用唾液溶化开来,然后对准他的嘴,低头吻了下去,将药哺入他的口中…… 一股清凉甘甜,顺喉而下,亚马不自觉地大口吞咽着…… 他甚至伸手搂住了她的头,用力吸吮她的丁香舌,要求更多…… 这样一吻,年近三十却未经人事的钱盈洁,就如一滩烂泥一样,瘫软在他的怀中了…… 亚马竟也忘情地拥住她,亲吻她,吸吮她…… 他已伸手剥除了她的衣衫,他已攻入了她…… 一连串的疯狂攻击,像一连串的狂风骤雨,几乎要将钱盈洁彻底摧毁。 幸而她能在极端的刺激中,努力保持冷静,施展师门无上逼毒心法“水火既济,引溃导毒”…… 配合着刚刚吞下的金线碧蝇散,药力行开,果然渐渐的将那顽恶之毒往外逼去…… 亚马叹息道:“钱姊辛苦了……” 钱盈洁道:“我把师门无上逼毒心法告诉你,你全力施为,定能痊愈!” 亚马道:“好,你说,我听。” 经过一再反覆努力,钱盈洁几乎快要承受不住时,亚马终于大声呻吟着将恶毒从十指之尖,迫了出来! 可怜的钱盈洁还要忍着全身酸软,勉强撑起身子,下床端来那盆有药的水,将他的手浸入盆中…… 那毒真是厉害,不一会工夫,一盆水竟然变成墨汁一样的黑色! 钱盈洁吃惊道:“不行,我得再去换一盆来……” 她忍住胯下的刺痛,穿上衣裳,端了这盆黑色的毒水,走出房门。 只见李老太太已经守候在房门口,向这盆内一望,欣然道:“成功了!” 钱盈洁道:“还有余毒未清。” 李老太太道:“就照这方法多做几次……” 钱盈洁羞得低下了头,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:“不行了,我实在受不了……” 突然“叭”地一声,一块小石头之类的东西砸在墙上,刚刚好反弹在窗前。 钱盈洁吓了一跳,李老太太亦一掠而至,道:“这么晚了,还有哪个会来?” 房内的亚马稍微思索了一下,道:“我看八成是‘鬼捕’李公度那家伙。” 李老太太道:“你的朋友怎么都是夜猫子?专门半夜三更的往人家家里跑。” 亚马道:“李头儿不是莽撞之人,他来找我一定有急事。” 李老太太忽然道:“你方才说,你想见识见识我的‘满堂皆醉汉’?” 亚马迟迟疑疑道:“是啊,不过……” 李老太太不等他说完,便朝钱盈洁使了个眼色:道:“你去把那个叫甚么‘鬼捕’李公度的叫进来,顺便到后面替他们准备两碗热茶,愈浓愈好。” 钱盈洁答应一声,一步一回头的走了出去,临出房门还冲着亚马叹了口气。 亚马赶紧起身穿衣,李老太太似笑非笑的向他道:“这下你捡到便宜了……” 亚马叹道:“感谢干娘成全,把您唯一的宝贝徒弟都给了我……” 李老太太也叹道:“就看你以后对不对得起她啦!” 李公度轻快的脚步声转眼已到了门外,先轻轻的咳了两声,才撩起门帘,慢慢的走进来。 一进门便先向李老太太施了一礼,道:“深夜打扰,情非得已,还请您老人家多多包涵。” 李老太太很满意的点了点头,道:“客套免了,谈正经事要紧。” 李公度目光立刻转到亚马脸上,紧紧张张道:“马大侠,告诉你一个不太妙的消息!” 亚马惊道:“甚么?” 李公度道:“申公泰已经到了济南!” 亚马登时吓了一跳,道:“你有没有先去通知叶红一声?” 李公度道:“去过了,可是他不在家,只有‘索命金钱’钱红在那里养伤。” 亚马道:“赌场呢?你有没有去看看?” 李公度道:“有,钱红一告诉我,我马上赶了去,结果也没找到他,只看到金三娘与‘千手观音’正在赌钱……” 说着,身体忽然摇晃了一阵,酒意盎然道:“他奶奶的,那女人坐在赌枱上……跩得像二五八万似的,居然……连理都不理我。” 只一会工夫,他说话的神态完全变了,语气也显得粗俗不堪,与先前判若两人。 亚马大吃一惊!道:“李头儿,你方才有没有喝过酒?” 李公度连连摇头道:“没有,如果我喝过酒……我非好好揍她……一顿……不可……” 他愈说语声愈含糊,说到后来,舌头也短了,脚也软了,却突然醉态可掬的指着亚马,笑嘻嘻道:“哎呀,你……醉啦,你看……你连站都……站不稳了,没关系……我扶你……” 他一面说着,一面竟然摇摇摆摆的往亚马身上扑了过去。 亚马双手负伤,无法扶他,只好用肩膀将他顶住,慢慢把他顶到一张靠椅上,自己也在旁边坐下,急急问道:“你赶快告诉我,那个女人有没有说出叶红的下落?” 李公度两眼翻了翻,道:“哪个……女人?” 亚马急道:“当然是金三娘。” 李公度敲着脑袋,道:“金……三娘……咦,这个名字……熟得很,我好像……在哪里听过……” 亚马苦笑着摇摇头,无可奈何的抬眼望着李老太太,道:“干娘,看来您的‘满堂皆醉’好像还真有点门道。” 李老太太冷笑道:“岂止是一点门道,厉害的还在后面,你等着瞧吧!” 亚马笑笑,但笑容却很快就不见了,猛地摇晃了一下脑袋,道:“咦?我的头怎么有点……昏昏沉沉的?” 这时李公度陡然大叫一声,道:“我想起来了……金……三娘……是个…女人!” 亚马神情骇然的跳了起来,两腿一软,又跌回在椅子上,急忙喊道:“钱盈洁,快,解药……” “噗”地一声,门帘整个被人扯下来,钱盈洁的冷面孔又出现在门口,手上端着一支托盘,盘中两只碗里还在冒着热气。 亚马招手道:“快点,你还站在那里……干甚么?” 钱盈洁冷笑道:“真不中用,只一下子就醉成了这副德性。” 亚马迫不及待道:“废话少说……快拿来,我跟他……还有重要的事……要……” 钱盈洁这才慢条斯理的走过来,刚刚将药碗递到亚马手上,另外一碗已被李公度抢了过去。 只见他喊了一声:“干杯!” 脖子一仰,竟将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一口灌下肚去,然后张着嘴……不断的呵气道:“哇,这酒……真他奶奶的够劲……” 说完“当琅”一响,药碗掉在地上,人也缩在椅子上呼呼大睡起来。 亚马也小小心心的将解药喝了下去,调息片刻,才站起来,望着依然动也没动的李老太太,笑道:“原来方才不是您亲手施的毒。” 李老太大道:“事事都要我亲手做,我收徒弟还有甚么用?” 亚马连道:“是,是。” 涎着脸往前凑了凑,又道:“您老人家要不要再收一个徒弟?” 李老太太脸孔一绷,道:“你少来打我的主意,我没把盈盈给你的‘一笑解千愁’收回来,已经对你不错了。” 钱盈洁连忙道:“小马,你不是跟李头儿还有重要的事情要谈么?还不赶快把他叫醒。” 亚马这才想起事关叶红的安危,急忙在李公度椅子上踹了两脚,道:“李头儿,醒醒!” 李公度一副好梦乍醒的样子,揉揉眼睛,道:“这是怎么搞的?我好像忽然睡着了。” 亚马仁道:“你还没有告诉我,金三娘跟你说了些甚么?” 李公度想了想,才道:“她甚么都没说,只顾专心赌钱,甚至连看都没有看我一眼。” 亚马恨恨道:“这个该死的金三娘,我真想狠狠的揍她一顿。” 李公度道:“我也是这么想,可是他是‘断刀浪子’的女人,我不能那么做,所以才赶来找你。” 亚马叹了口气,道:“你找我有甚么用?我又不知道他会去甚么地方?” 李公度瞄了李老太太和钱盈洁一眼,道:“至少你比我了解他多一点,你也许知道除了金三娘之外,还有没有其他户头?” 亚马皱眉道:“甚么其他户头?” 李公度又扫了李老太太师徒一眼,低声道:“户头就是相好的,就像你除了萧姑娘之外,还有个甚么聂小眉、屏儿、飘飘等等……” 亚马急咳一阵,道:“你胡扯甚么?我哪有那么多的等等。” 李老太太“哼”了一声,道:“你的本事倒不小,来济南不到几年工夫,居然被你骗上这么多女人。” 李公度也接腔道:“是啊,我一直觉得奇怪,像他这种人,既没有人才,也没有钱财,怎么会有这么多女人喜欢上他?” 亚马忍不住用袖管在下巴上擦了擦,道:“其实也没有几个,飘飘、屏儿,都是老朋友不算,在济南结识的,也只有萧红绫和聂小眉两个而已。” 钱盈洁“噗嗤”笑道:“听你的口气,好像两个还嫌不够似的?” 亚马忙道:“够了,够了,太多了。” 李老太太又哼了一声,道:“我倒要看看,将来你用甚么方法?把这几个女人摆平。” 李公度想起那天聂小眉醋劲十足的模样,不禁摇着头道:“难,难,难!” 亚马瞪眼道:“你说甚么难?” 李公度咳咳道:“我是说……现在想找到‘断刀浪子’恐怕很难。” 亚马道:“难也要找,事到如今,咱们只有去拜托龙飘飘,叫她发动龙府的弟兄,无论如何要在天亮之前把他找出来。” 李公度立刻站起来,道:“好,我这就去找龙飘飘,你安心在这里养伤,这件事包在我身上……” 话没说完,亚马身形猛地往前一撞,李公度一时垫丛不稳,重又坐回原处。 只听“呼”地一声,一个沉甸甸的东西破窗而入,刚好嵌进李公度头顶的墙壁上。 那东西金光闪闪,嵌进墙壁,仍在“嗡嗡”作响,李公度倒抽了一口气,惊叫道:“好家伙,它差点要了我的命!” 原来嵌在壁上的,竟是一支纯金打造的金钱镖。 钱盈洁叹了口气,道:“人在走运的时候,真没办法,半夜三更的,都有人赶着来送金子。” 亚马微微怔了一阵!才道:“钱盈洁快去开门,这是我的朋友‘索命金钱’钱红。” 李老太太道:“就是在叶红家里养伤的那个人?” 亚马道:“不错,他的伤势不轻,你们可千万不能在他身上动手脚!” 钱盈洁转身走了出去,边走边道:“那就得看他顺不顺眼了。” 过了不久,钱红在钱盈洁的搀扶之下走了进来,一进门就靠在椅子上,虽然朝李老太太直拱手,却连话都已讲不出来。 钱盈洁摇着头道:“看来金三娘的医道也有限得很。” 李老太太喝道:“胡说,这种伤势,本来就不宜挪动,怎么能怪人家金三娘?” 钱盈洁脸孔一红,道:“我去弄副药,先把他的伤势稳一稳,您看如何?” 李老太太沉吟了一下,道:“也好,下药小心一点,可不要替我丢人。” 钱盈洁一笑走出房门,神态间充满了自信。 钱红好像这时才转过气来,道:“不要紧,我还撑得住。” 亚马望着壁上那支金钱镖,笑笑道:“你受了这么重的伤,居然还能使用这种东西,而且威力丝毫不灭,倒也真不简单。” 钱红嘴巴咧了咧,道:“只要我的手还能动,功夫就不会走样。” 亚马目光闪动道:“你有没有打过残月环?” 钱红没有吭声,只愣愣的望着他。 亚马道:“你不必耽心,我只想借用你的手,替我把残月环打进钥匙孔里而已。” 钱红怔怔道:“甚么钥匙孔?” 亚马道:“当然是宝藏之门口上面的钥匙孔,‘巧手赛鲁班’公孙前辈以残月环这种难以控制的暗器作钥匙,我想这其中必定隐藏着一般人难以办到的玄机,所以我才不得不找你帮忙。” 钱红道:“可是马大侠施放暗器的手法,江湖上无出其右,何必我帮忙……” 亚马不待他说完,已将那双缠裹着的手,伸到了他的面前。 钱红傻住了!过了半晌才道:“我行么?” 亚马道:“只要你能保持方才施放那枚金钱镖的火候,就没有问题。” 钱红道:“既然马大侠这么说,我也只好试上一试了。” 亚马道:“不能试,只有一次机会,一旦失败,所有进去的人就再也别想出来了。” 钱红听得不但脸色大变,连一向沉稳的双手都紧张的颤抖起来。 李公度不安的咳了咳,道:“马大侠,看情形,咱们还是再等几天吧!” 亚马摇头道:“愈等对咱们愈不利,再等下去,咱们的人只怕都要被他们杀光了。” 李老太太忽然叹了口气,道:“我看你们这班人都疯了,为了钱,连命都不要了。” 亚马苦笑道:“现在已经不是钱的问题,就算我们决定就此罢手,秦光斗和曹刚那批人,也绝对不可能放过我们的。” 李公度也急急接道:“不错,回头路是万万走不得的,事到如今,咱们也只有跟他们拚了。” 李老太太一脸无可奈何的样子,道:“好吧,就算你要拼命,也是后话,钱大侠负伤赶来,一定有很重要的事,你们何不先给他一个开口的机会?” 亚马和李公度这才住口,目光同时转到钱红脸上。 钱红神情突然一紧,道:“对了,有件事我非要马上告诉你们不可。” 亚马道:“甚么事?” 钱红道:“方才金三娘突然赶回来,拿了一瓶药又匆匆走了。” 亚马一怔道:“你有没有问问她拿走的是甚么药?” 钱红道:“我没问,按说她回来拿药,也不算甚么大事,不过她临走留下几句话,我觉得很反常,所以才急忙赶来告诉你一声。” 亚马紧张的道:“她留的是甚么话?” 钱红道:“她叫我转告‘千手观音’,说对她的约束到此为止,叫她尽快离开济南,并且将所有的钱都留下来,叫我通通转交给她……你瞧这件事是否有点不太对劲?” 亚马怔了怔!道:“这简直是在做最后交代嘛?” 钱红道:“是啊,我也觉得有点诀别的味道。” 亚马猛一顿足道:“糟了,我看她八成是在赌场里听到叶红负伤的消息,才跑回家取药,准备去替他疗伤的。” 李公尘止即道:“嗯,有此可能。” 李老太太却幽幽的道:“也可能她听到的是叶红被杀的消息,跑回去拿药,是为了要自戕。” 李公度干笑两声,道:“那是您老人家太不了解叶红,想杀死他谈何容易?” 亚马也笑笑,道:“不错,前两天龙飘飘还谈到,除非他自己想死,否则……” 说到这里,忽然把话顿住,慌不迭的扑向钱红,道:“那女人有没有说要到甚么地方?” 钱红摇头道:“没有,等我想起要问他的时候,她的车子已经去远了。” 亚马皱眉道:“甚么车子?” 钱红道:“赌场里接送她的,专开双套马车,快的不得了,想追都追不上。” 亚马道:“那你也总该听出车子朝那个方向走的吧?” 钱红想了想,道:“好像是朝北。” 李公度道:“那就不会错了,申公泰一定从北边进城,叶红想拦他,极可能等在渡口附近。” 亚马道:“走,咱们去找找看。” 说完,连招呼都没打一声,两人便已冲出扇门。 钱红赶紧站起来,朝李老太太拱了拱手,又将嵌在壁上的金钱镖收起,也慌里慌张的跟了出去。 这时候钱盈洁刚好端着托盘走出来,一见到钱红要走,急忙迫在后面喊道:“钱大侠,你的药……” 钱红道了声:“谢啦!” 回手抄起药碗,边喝边走,边走边喝,一直奔出大门。 钱盈洁怔怔的站在那里,还没有弄清楚是怎么回事?只听得“呼”地一声,一只空碗已落在她的托盘中…… 那辆双套马车正停在江边的一座残破的小庙前。 庙堂中间燃着一堆火,叶红就躺在火堆旁边,覆盖在他身上的一条雪白的毛毯,已被染红了一大半,但他脸上却一丝痛苦的表情都没有。 金三娘也一点都不悲伤,只紧紧的拥着叶红,嘴里还在哼着小曲,倒是站在门外,毫不相干的车夫,反而满面泪痕,伤心得犹如死了亲人一般。 亚马一冲进去,就不禁愣住了! 叶红居然对他笑笑,道:“我早就猜着了,第一个赶来的一定是你。” 亚马急忙走上去,道:“你伤得怎么样?” 叶红惨笑道:“这次真的要完蛋了。” 亚马将目光闪开,道:“那个姓申的呢?” 叶红道:“走了,被他那两个侍卫抬走了。” 亚马神情一振,道:“你是说……那家伙也负了伤?” 叶红笑笑,道:“任何人想要我‘断刀浪子’的命,多少都得付出点代价。” 亚马连连点头道:“那当然,我相信他的伤势也一定轻不了。” 叶红似乎想了想,才道:“嗯,的确很严重,比我的还严重,不过我的伤会死人,他的伤却还可以活下去。” 旁边的金三娘突然吃吃的笑了起来,笑得好像还蛮开心。 亚马不禁又愣住了! 这时李公度也赶过来,紧紧张张道:“那姓申的走了多久?” 金三娘抢着道:“已经有一会了,不过他们走不快,你要想追还来得及。” 叶红忙道:“不要追,让他走吧,他是堂堂正正赢我的,不要为难他。” 李公度急道:“可是这个人是个祸害,无论如何留他不得。” 叶红道:“你放心,他这趟是白来了,对你们已经不会构成任何威胁……” 说到这里,忽然一阵急咳,鲜血也不断的喷在覆盖着的那块毛毯上。 亚马、李公度,以及刚刚走进来的钱红,不禁相顾变色,都不知该当如何是好?